鬼臉

之一，殉情

你墊起腳尖是一朵
附牆摘花的少年
腳底有風偷戳
趁風勢
將胸口貼近你
的背，交替你感受
有些心跳是貓
跳入無人黑巷前
回頭的那枚
眼神那麼輕
有些呼吸是蟑螂
撞入原地流浪的人群
驚慌的翅膀
寶可夢那麼薄

流火離離，花語是無言
你將手掌覆住暗香
但記憶
　
涼利的絲刃
繫住兩根不知所措的小指相約
三轉三世紅燈下
上吊，你轉頭向我
赤舌白眼擠在一張臉廓
我廢井般荒枯的口鼻只有
笑聲爬出來

還有來不及封印的
例如善意例如猜忌
例如各種試探撞上
原地奔跑的小綠人
身首異處，慾液四濺

真真全變成了鬼
住在我的左肩與右肩
住在我的每根睫毛上

愛情跑馬燈跑得比馬快
都像有人在暗處
開開關關
撥發密語
解碼一顆全裸的心
露毛或站在雙岔路口
向風告白
愛或不礙總有一邊
被按喇叭震破了膜
暈眩如降靈我
只能直直向前
只能次次撞鬼

好苦啊好苦
哭悼的眼淚
顆顆落土化作
無名塚時過孟秋
不見人拔草捻香
討個拍那麼害羞
討個命那麼尷尬
史上最魯的殉情

之二，化火

桌子靜坐在另一面
沒說的話把你對摺向我
鋪成一只紙船摸摸看看
卻不能渡
意識若是言語的暗流
寡言的你是否是
河床身上龜裂的沙縫
在虛實恍然的波光中
折射出淡色的疤

我把紙船帶回家
想像那是你的
一部份壓在日常之下
永不起錨
永不遠渡
還沒剪下一綹
你的髮做記
生死都不作數

留住名字的人
被領到邊岸
無船可乘
船還沒燒
扁扁泊摺在桌子上
桌子靜坐在另一面

有時與朋友提起你
我說你說那個死人啊
但不確定
死的是
誰或在哪？

憂愁是滾動石頭的薛西弗斯
欲望是伸手抓空的坦塔洛斯

胸口捧住水仙花的你是
不是忘記了將紙船化火
燒給我燒給我讓我超渡

爛，等等
最後一個問題：
如果你是卡戎
那麼，誰是冥王？

之三，附體

樹上的鳥都傳說
遲未開光的神像
會有孤魂野魄附體

你說那是樹要鳥說的謊

他的愛人被你剁鋸
被你切割鑽磨

愛恨化成屑
都認得

我想你說得對
我的心被你鑿開
那麼長那麼久
只覺得魂不附體
從沒鬧鬼的問題